嵇州多山。
其中有一座,名为北灵山,山势险峻,上有茂林修竹,激流飞瀑,风景极美。又常有云雾缭绕,数日方才散去。
当地山民都认为山中必定常有仙人来来往往,天长日久,也有了许多声称于山中窥见仙踪的传闻。
比如说昔时有一少年于山中遇上两名白须白眉的老人对弈,因棋局十分精彩便索性坐在一边观看。待一局终了,惊觉山下的景色全部变了,原来世上已经过了数百年,亲旧早无复存者。
又比如说三国时有一崔姓书生不愿侍曹魏,见此地林壑尤美,遂携家眷于山中归隐。
数十年后三家归晋,天下初平,有旧友方公前来探望。方公已白发苍苍,崔生竟仍是分别时的样子,见故人来访,欣然整治了一桌茶饭,二人把酒言欢,谈及昔年之事,原来故旧已经大半不在人间了。
席中崔生垂泪举杯说,弟侯兄久矣,今日重逢,已经了结了昔年再见的约定,恐怕这是最后一面了,方兄务必多加珍重呀。
方公亦觉凄然,勉强安慰说,你我分别多年,不想能有重逢的时候,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啊,你如今容貌依旧,我虽老迈却也还有几年光阴,焉知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呢?
崔生不语,唯垂泪而矣。
天明方公醒来,却发现卧于废庙之中,原来崔生早已过世了。
崔生生前学识渊博,品性正直,有传言说他死后成神。山中原有一座土地庙,据说供奉的就是崔生,因为十分灵验,一度香火极为鼎盛,只是时移物换,又经战乱,早就荒废了。
几年前,曾有客自嵇州而来,自言幼时于山间玩耍,曾亲见崔君庙旧址,前尚有一碑,据说是方公手书,雨打风吹日久,字迹模糊不清,内容已不可考,但犹能看出笔走龙蛇,态如云蒸霞蔚,姿若游龙惊鸿,跃跃欲飞,今已不知所踪。
余生也晚,未能亲见,唯嗟叹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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